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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鑫|古松下的读诗声
2021年09月10日 15:37 来源:中新网重庆

  七月的初晨,阳光灿烂如银。一棵苍翠的古松下,铺了一层厚厚的金色松针。她穿着白衬衫,躺在松针上,大声地读着诗。山风把读诗声传得很远。一摞古色古香的诗集,安宁地躺在松影里。

 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。当时,我正在山坳里放牛。碧绿的青草上,缀满晶莹的露珠。牛儿贪婪地吃着。读诗声与露珠一般圆润清凉。我的耳朵也很贪婪,一声不落地承接着。当时,我没想到她会成为我的老师。

  这后来,我慢慢地知道了她的身世。她是邻村人,自小成绩很好,获得的奖状贴满了堂屋的半面墙。可是造化弄人,她两次高考落榜。家里又不宽裕,她自然就断了继续补习考大学的念想。

  这年九月,我读四年级了。报名的时候,我有点吃惊,她已是我的班主任了。那天,阳光很好。她还是穿着白衬衫,笑得又亮又甜。原来,为了补贴家用,她当起了代课老师。

  那时我迷上了水浒,软磨硬泡地向表哥借来了一套上海古籍出版社的《水浒传》。表哥千叮咛万嘱咐,叫我别弄皱一页纸。一次数学课,我的“水浒瘾”又发作了。就把《水浒传》藏在数学课本下,等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抄题时,就看几行。他一回头,我就马上装模做样地做数学题。这种小动作,当然逃不过数学老师的“火眼金睛”。可我当时自以为得计。等同桌用手肘悄悄地捅我时,我才明白“事已败露”,但是再想“掩盖”已经来不及了。一本崭新的《水浒传》转眼被“大卸八块”了。课间,我在校园里的桂树下,哭得稀里哗啦,想到无法向表哥“交待”,天都好像要塌下来。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,轻轻对我说:“还有课呢,别伤心,快去上课。”

  过了几天,在班会课上,她宣布:从今开始,语文第一名的同学都有奖品。而我成为第一个荣获奖品的人。奖品是放在一个大纸盒里的。下课铃声一响,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纸盒,里面竟是一套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插图本《水浒传》。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,手都在颤抖。书旁还有一瓶汽水。同学们都拥过来抢着喝。那瓶汽水,我只喝到了一口,却凉爽了我整个秋天。

  每天的午间,她爱在教室和我们下象棋。她的棋瘾很大,“棋品”一般。别人在下,她爱在旁边支招,支的又是“破招”。我老爱提醒她:观棋不语真君子。她说,她忍不住;而且她也当不成君子,最多能当个“君女”。她自己下,又爱悔棋。有一次同学不让她悔棋。她急得都差点哭了。虽然如此,但是当她不在时,大家下棋总感觉少了一种氛围。

  天热的时候,我们一起去小河里游泳。这下,我们成了她的老师。开始,她的狗刨式游泳老改不过来。我们就学她平时批评我们的样子,摇头晃脑地说:“这都学不会,怎么得了”。我们还把那个“了”字的音拖得老长。她听了一点都不恼,只是笑,只是更努力的学。我们也不厌其烦,做示范,传招数,讲窍门……经过一个来月的努力,她的游泳姿势终于和她写字的姿势一样优美了。

  六年级时,她开始带着我们在学校后山上的古松下读诗。阳光灿烂的日子,我们的早读课堂就是在古松下。大家总是读得很起劲。读书声与松涛声合在一起,常常飘到村子里。每当这时,在田里劳作的农夫,在家煮饭的农妇,总会把手中的活停一会,凝神细听。他们听不大懂其中的含义。但他们的笑容像家中蜂桶里的蜜一样甜……

  十来年后,我自己也成了老师。每当看到学生在题海里苦苦奋战时,我就会想起她带着我们在古松下读诗的情景,想起松干虬劲的姿态,想起淡淡的松香味,想起她清甜的声音,想起山中惊起的飞鸟,想起那一朵又一朵听我们读诗的白云,想起她在我心田种下了一颗文学种子,想起师生的最佳相处方式,想起学生的心灵成长……我很想做一个像她一样的老师,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。

  如今“双减”的春风来了。当年的那一朵又一朵听诗的白云,我想它们又会回来的。

 

作者简介:彭鑫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重庆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、酉阳县青年作家协会会长,著有散文集《我们的桃花源》。已在中宣部“学习强国”平台、人民日报客户端、《重庆日报》《散文诗》《特区文学》、中国作家网、上游新闻等媒体发表散文200余篇。

作者简介:彭鑫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重庆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、酉阳县青年作家协会会长,著有散文集《我们的桃花源》。已在中宣部“学习强国”平台、人民日报客户端、《重庆日报》《散文诗》《特区文学》、中国作家网、上游新闻等媒体发表散文200余篇。
【编辑:陈媛】